【玉蘭花跟你想的不一樣】

你跟街賣者買過玉蘭花嗎? 

買來都做什麼?芳香? 掛在辦公室,還是單純想幫幫忙?

▍為什麼會賣玉蘭花?

玉蘭花在過去是宮庭花園的觀賞花,一年一開,被視為是一種珍貴且高雅的花。因此,在台灣早期,許多婦女把玉蘭花當作飾品配戴,因為香又好看,而當時就有許多人以兜售玉蘭花維生,是一個超過60年以上的產業。

在60年代,隨著台灣人生活逐漸富裕,寺廟的香火鼎盛,當時傳說是這麼說:「拜拜時,如果你聞到玉蘭花的香氣,代表神明認同你是一個善良的人,衪會保祐你」,所以玉蘭花也經常層層堆疊裝成一盤,用來貢奉神明。

▍都是誰在賣?

我有一次去找一個在陸橋下賣玉蘭花的阿嬤聊天時,正在串花的阿嬤以為我要賣,跟我說:「少年欸,你這樣要賣,不好賣喔」,意思是我看起來沒病沒痛的,不會有人跟我買的。

其實,過去賣花的人,有男有女,有年老有年輕的,跟現在擺攤賣雞排一樣,誰都可以做,而現在大多數都是身障者跟老人家。那是因為早期街賣的潛規則,如果一個點已經有人賣了,後面來的人不可以跟先來的人搶生意,一開始,賣花的人都集中在廟宇旁,當廟旁都擺滿了,後面想做的人,就只能到像車站這樣人潮多的地方,一開始買花是為了拜拜,但是因為信眾通常也是樂善好施,看到弱勢的人就會比較願意買,所以後來加入賣花的人,通常都是身障者居多,而隨著時間的過去,過去在廟旁邊賣花的小販年紀也大了,所以現在賣花的人,大多都是老人跟身障者,之後也有一些流浪的人加入,批一些花來賣,當作沒有臨時工時的收入。

▍真的有所謂的玉蘭花集團?

很多人都說,不要買玉蘭花,這些賣花的人有集團、黑道控制。

嚴格來說,答案是「有的」,但其實所謂的玉蘭花集團,就是供應鏈裡的大盤商,在台北有六個這樣的花商,他們直接跟屏東、南投、桃園的玉蘭花農契作,花農每天半夜摘花,再把剛採下來的花倒入塑膠桶裡用冰塊保鮮,接著用大貨車載到城市裡,花商接到貨後,從淩晨四點開始把貨散給城市裡各個街賣者手裡,可能採用定點取貨,或是一對一的專送。

我很白目的直接問花商說,有黑道在控制街賣者賣玉蘭花嗎?
他笑了一下,跟我說:「這種利潤,黑道應該不想做吧,沒有黑道拉,這工作太累了..」
玉蘭花的保存期限只有一天,意思是當天沒賣出去,就不能賣了,因此最難的工作就是平衡供需,而跟他們進貨的街賣者往往不是這麼穩定,因為做街賣的人就是需要彈性自主的工作時間,常常有時候說好了人卻沒來,所以花商都會跟街賣者盡量約定一個固定的量,才能勉強降低存貨的損耗。

▍為何需要盤商?

在過去,玉蘭花的樹一年開一次花,大家通常就自己種自己賣,那時候並沒有盤商的角色,過去都是農民直接從產地半夜開車載花來台北賣,就在現在北門郵局旁邊,那裡過去是台北最密集的公車站,因此花農也在那邊賣,街賣者要買花也會到那邊跟他們買,隨著農業技術的改良,玉蘭花可以天天開,但是花農無法天天送,因此才出現盤商的角色來跟農民契作、送貨、分貨。

後來隨著公車站的遷移,那邊就沒有人擺攤,但是街賣者還是需要花,花商還是要做生意,雖然沒有固定地點,卻形成一種約定成俗的關係,沒有合約,甚至沒有電話,約在哪裡批貨,批多少都是默契與互信。

▍買賣之外....

AM5:00,我與夥伴來到他們批貨的地點,看到臺子上,分好一袋袋等街賣者來批貨的玉蘭花,有些大,有些小,旁邊放了一袋鐵絲,給大家拿回去串花,花商的媽媽說:「這個人出頭比較多,都要大的,啊就香花,要大的做什麼,價格就給他貴一點」、「那個人要小的,他四個一串,賣的比較便宜,很會賣」。

AM6:00,一輛計程車旁邊停了下來,一個大哥探出頭:「頭家娘,今天兩百」,付了錢,車子就開走了,我問老闆娘:「司機大哥也賣花?」「沒有拉,他幫認識的阿嬤拿的拉。」

一個阿伯,吃力的推著輪椅靠近,花商的媽媽走過去,開始用鐵絲幫他串花。

AM7:00,天愈來愈亮了,批花的人一個一個朝四面八方離開,一個正要離開的阿嬤,想起什麼似的,回頭走來,說:「欸,頭家娘,這厚哩呷」,老闆娘:「麥拉」,阿嬤放下麵包,逕自往台北車站走去。

騎車回家的路上,剛剛幫忙串花的香味還留在手上與鼻腔,心裡想的是小明跟我說一句話:

「這小小一朵玉蘭花,餵養了多少人。」


▍作者的叨絮

投入這個計畫之後,讓我改觀最多的,莫過於接觸所謂的「街賣者集團」,在真的開始接觸前我其實很害怕,擔心會不會遇上黑道被打一頓做成消波塊(很會幻想),而後來我發現,更讓我害怕的是,如果這裡面真的有「黑暗」呢? 要是真的有控制、剝削這些人性的黑暗,我們該怎麼處理與面對。

但在多次的接觸後,我的想法就好像我第一次看著張圖,想著這個圓。
第一眼看到,我自然而然的在腦中補上了的那一角,並且把它解成一個「被文字遮住的圓」,但是它其實可能只是一條線?

真正根源的問題,其實不在於集團是否黑暗,而是我在我的無知中填入我的憑空的臆測與想像,填入了媒體的斷章取義,讓原本的無知,變成了真正的黑暗。

「每個人都有義務成為暗夜的火光」,這是廖雲章老師經常引用的一句印尼的俗諺。

我希望透過人生柑仔店成為在黑夜照亮街頭的一縷火光。
讓大家可以用更正確的方式認識與同理街賣這份工作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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